人物專訪 | 作家魏鵬展 || [中國海外龍鳳文學] | 台灣 [這一代的詩歌]訪談專輯《與君一席話》|
2023‧第13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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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簡介】魏鵬展，1980年出生， 香港詩人、中文教師、《小說與詩》主編、香港藝術發展局審批員、香港小說與詩協會會長、先後畢業於香港大學 中文系碩士(研究古典詩)、中山大學 中文系文學博士(研究古典文學PhD)。著有詩論《新詩創作法》、詩集《在最黑暗的地方尋找最美麗的疤》、詩集《我看到天空的藍色很謙卑》；曾贏得工人文學獎。
【前言】魏鵬展有理想有抱負，而且更身體力行自資辦刊物推廣文學，實在令人敬佩。同時也欣賞魏兄的學術視野廣闊兼有深度，對文學作品的評論都能一針見血。這些都是我邀請他作專訪的原因。我和魏鵬展素未謀面，卻感覺他的為人非常爽快，因那天我提出邀請他作訪談嘉賓，他毫不猶豫一口便答應了。事不宜遲，立即開始今天的訪談。
偉雄問：
可否為我們分析一下中、港、台兩岸三地的新詩和小說特色與發展？
鵬展答：小說兩岸四地都發展得很好，但港台由於較自由及開放，而且面向世界，寫作技巧較現代化，即多現代主義作品，其中如意識流寫法在港台都較容易看到。大陸由於政治，國家一直都較封閉，而且經歷過文革，創作手法在那段時期幾乎沒有發展。但現代小說的最基本要求，遠至魯迅時已經懂得敍事角度。魯迅有很多小說都有非常圓熟的現化小說的手腕，如〈藥〉、〈狂人日記〉等在今天看來已經是一流的現代小說，其中如〈藥〉已經懂得運用不同角色的視野去敍事，突破了傳統小說只以說書人「全知」的說故事口吻寫小說。香港和台灣由於較開放自由，而且兩邊大學的中文系都能教西方的創作手法，因此港台兩邊的小說創作手法較新。新詩則港台與大陸更懸殊。新詩也由於政治等因素，大陸到今天還不太懂得現代詩的作法，還停留在五四文學的風花雪月。雖然有極少數的大陸詩人懂得突破五四新詩風格，但整體上大陸文壇其實還未懂得現代詩的要求。至於港台，由於較自由及開放，兩地都能接觸西方文學，視野眼界也較開闊，因此港台都懂得以西方的創作手法寫詩，其中多以現代主義手法創作。但在具體實踐上，台灣手法較圓熟。由於現代主義詩歌有主題深藏，意象與意境分離的特色，以致部分港人在技巧掌握上較拙劣，給人胡亂拼湊的感覺。台灣文壇這方面比香港文壇做得較好。
偉雄問：
香港素有「文化沙漠」之稱，在香港辦刊物推廣文學會遇到什麼困難？而紙媒似乎有被網媒取代之趨勢，你有何看法？
鵬展答：香港文化是非常豐富，而且多元化，甚至有些傳統文化以香港為正宗。例如武術和粵劇就以香港為正宗。其中如武術，葉問、招允等詠春大師當年就是大陸的武術高人，但由於政治事件，這班人都逃亡來香港，相反留在大陸那些人其實已經不懂正宗武術。粵劇也遇到同樣情況，當年在大陸的大師都由於政治事件，很多都已逃亡到香港，今天留在大陸都已經不是正宗。例如粵曲，演員要懂得特別的技巧運氣及發聲，這些都需要師傅的指導，而那些心法，今天大陸已經沒有人懂得傳授，反而香港仍然有很多大師傅。但現在香港的問題在於後繼無人。此外，香港在國安法前算是全世界最自由的城市；就算國安法後，香港仍然比大陸自由，我們今天仍然可以看很多不同的書，而且還有網絡自由，所以只要想接觸甚麼，甚麼都有。香港辦刊物最困難的是受到商業社會的限制，書店其實非常不願意寄賣文學刊物，因為讀者少，不好賺。紙媒雖然越來越少人看，但我覺得紙媒不會被網媒取代，因為到目前為止作家的發表，或大學的學術論文，都只承認紙媒，而且我知道有些人到目前仍然只看紙媒，一方面可能紙質閱讀時眼睛較舒適，另一方面由於網媒太濫，太多資訊，把關少，良莠不齊，讀者不容易分辨，也不容易接觸到最精粹的知識。紙媒正由於不容易出版，因此出版前已經要篩選，因此紙質書籍原則上應該是知識的精華。現在一些紙媒可能同時有電子版，就算紙媒印量不多，但仍然堅持保留紙媒，我估計也是要保留紙媒的嚴肅性。
偉雄問：
從你的履歷上得知你在大學是研究古典文學，為何現在創作和推廣的反而不是古典格律詩而是小說和新詩？
鵬展答：我個人覺得文學創作必須突破前人才好去創作，因為藝術本來就要求創新與突破，而且文學也是一門藝術。古詩到唐代已經達到高峯，杜甫甚至被譽為古往今來最偉大的詩人。我覺得今人要突破前人非常不容易。我曾想過寫小說，但香港的工作太忙碌，根本無空間創作小說。小說也面對古詩同樣的問題，就是前人寫得太好，不容易突破。像莫言、白先勇和張愛玲的小說幾乎已經達到小說藝術的最高峯，我自問無法突破。至於新詩，由於現在流行的現代主義創作新詩，而現代主義的作品多主張主題深藏，意象與意境分離，這樣的作品其實違反了文學本質，也違反了藝術本質，不容易引起讀者共鳴，而且現代主義可能就根本不追求讀者共鳴，這樣的詩哪裏能吸引讀者去看？正因為這樣，新詩到目前為止，有人說仍然未出現偉大的詩人，也正因為這樣，能突破突的空間就大，在新詩創作方面努力，較容易有突破與創新。我其實也想過在《小說與詩》開一版刊登古典詩，想找朋友合作，因為寫古典詩的人還是不少，可惜由於經費問題，未找到朋友合作。
偉雄問：
我知你也是一位中文教師，你覺得現在的學生在學習中文是否缺乏動力和興趣？
鵬展答：現在學生當然沒學習中文的興趣，就算中文教師也沒幾個非常喜歡中文。家長也傾向讓孩子學好英文，始終學英文的實用性比中文大。我個人是覺得中文是非常有趣味的科目，而且慶幸自己大學時念中文系。
偉雄問：
既然你是研究古典文學，想請教一下對格律詩中「詩病」的看法，好像「犯韻」，這個也有很大的爭議，有人從不理會，我就覺得雖不犯律，但也是一種瑕疵，可免則免。
鵬展答：「犯韻」最初源於沈約的四聲八病，即五言詩兩句之內不能與韻腳用同一韻部的字，但可能由於就讀起不算太拗口，古人也有些名家「犯韻」，因此有些人就不理會。「犯韻」不似「三平腳」等太拗口，有些人就會忽略，但我個人覺得有心創作格律詩，最好不要「犯韻」。
偉雄問：
好奇一問，據知你是一位香港藝術發展局審批員，這個職位比較少聽到，究竟日常要做些什麼工作？
鵬展答：香港人其實可以向香港藝術發展局申請資助出版書籍，但藝發局本身不是專家，因此會請專家擔任審批員，然後把申請資助的作品以糊名的形式請審批員審閱，如果作品符合藝術水平，通過審批員審閱，藝發局就會撥款資助。
嬋娟問:
都說新詩就是現代詩，我想知道有沒有劃分標準?
鵬展答：新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統一的標準，但目前流行的標準是要新詞、新句、新思維，而且能寫出現代情懷。最好以現代都市的意象寫詩，主題最好寫現代都市個人微妙的感興，也可以一些富現代哲理性的主題。創作手法最好符合現代主義。
嬋娟問:
從清末開始，有現代詩社成立，據考察是由西方的一些詩作引進做白話式的翻譯，逐漸形成多個流派，其中郭沫若、艾青、戴望舒、臧克家等成為現代詩的優秀代表，不知道有哪些流派?
鵬展答：如果粗略去分，可以分做現代派：卡之琳、戴望舒、廢名、何其芳、辛笛等；象徵派：李金髮、穆木天、馮乃超、王獨清等；九葉派：陳敬容、唐湜、袁可嘉、穆旦等；新月派：聞一多、徐志摩等
嬋娟問 :
我想魏老師向大家介紹一下現代詩歌與散文詩、西方詩歌有什麼區別，可以嗎?
鵬展答：散文詩與現代詩最大的區別在於散文詩是有意象的散文，有詩意，但文句連貫而不跳躍。現代詩和散文詩最好受到現代主義洗禮，即最好能符合現代主義的創作要求。現代主義屬於西方文學的創作手法，多讀西方詩歌，對我們創作現代詩都有很大啟發。例如特拉克爾、卡爾維諾、辛波絲卡的作品都很值得我們閱讀，而且詩人不應只閱讀詩，小說也看一下，有時有另一番體會。
【後記】本來大家都是香港人，應該相約出來面談，可惜魏兄因工作太忙，因此唯有選擇用文本方式作訪談。不過無論如何也十分感謝魏兄賞面應邀作今集嘉賓。為表示對魏兄的敬意，容我和副社嬋娟以「拙詩一首贈知音，盼望永恆常在心」。
魏氏後人懷理想，
鵬程萬里傲飛翔，
展開抱負宏文學，
推廣新詩應表彰。 偉雄題
魏氏雄才誰可想，
鵬程萬里早高翔。
展評今古詩歌事，
文化傳承美譽彰。 嬋娟題
訪文稿原載於：https://m.booea.com/news/show_3413972.html&
文：偉雄 圖：安娜（鳴謝黃錦洲老師題字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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